原標題:向海而興 行走海南③ |儋州古鹽田:飄香千年的“鹽”味往事
從海口出發,沿著海南環島旅游公路,一路向西。到洋浦,古鹽田外,鹽田村民從鍋里熱騰騰的粗鹽堆中,掏出鹽焗雞、鹽焗蛋等美食,端給一旁早已食指大動的各地游客。不遠處的海邊,像硯臺般的曬鹽槽星羅棋布。
儋州千年古鹽田。記者 李昊 攝
曬鹽,這門手藝在千年以前,就是當地人的看家本事。得天時與地利之便,海南先民用智慧與汗水開創的“沙漏淋鹵曬鹽法”,如今已成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那一方方黑色玄武巖制成的鹽槽,一片片迎送潮水漲落的鹽田,穿越千年,訴說著海南人與伴海而生的故事。
翻著族譜細數,傳到譚政這一代時,譚家曬鹽,已傳了58代人了。
“唐朝末年,我們的祖先就從福建莆田南下,到儋州鹽田村安家,已經有1200多年了。”時至今日,譚政已是國家級非遺項目曬鹽技藝傳承人。過去,制鹽技藝的傳承,只通過宗族繼承的方式進行,但現在,譚政收了一幫“學徒”,把傳家的技藝,手把手教給了外人。
耕鹽田、納潮水、曬鹽泥、收鹽泥、制鹵水,再曬鹵成鹽。聽譚政總結曬鹽的步驟,不過寥寥數語,但實際操作起來,則各有各的巧思和訣竅。
儋州千年古鹽田,村民在進行曬鹽工序——水澆浸。記者 李昊 攝
儋州千年古鹽田,村民在進行曬鹽工序——曬鹽泥。記者 李昊 攝
鹽田村的鹽田,散落分布在近海的灘涂上。漲潮時,海水就會順著引水溝渠流入鹽田,浸透田中的鹽泥。
在距今大約6500萬年以前的新生代第三紀,一系列劇烈地殼運動,在海南島與大陸之間撕下裂口,海水流入,形成北部灣和古雷瓊海峽。隨后千萬年的漫長歲月中,雷瓊海峽內的火山并不“安分”,地底的玄武巖漿噴發、遇冷凝結,在瓊北留下了大片玄武巖地貌。位于海南島西北海岸的儋州,就是海南玄武巖分布最集中的地區之一。經過千萬年的海蝕與沉積,玄武巖地質沉積成沙紅土。這種土壤保水性差,不適合種莊稼,但卻能很好地吸收鹽分。鹽田中的鹽泥,就是它。
潮水退去后,譚政就會帶著鹽工們,用木質的短耙,像給農田松土般,將鹽泥翻起,讓陽光暴曬。
在海南人制鹽的過程中,太陽,是個不可或缺的“勞動力”。
相對海南其他地方而言,儋州炎熱、干燥、少雨。充足的日照加速海水蒸發,大大提升了曬鹽的效率。
儋州千年古鹽田。記者 李昊 攝
經過暴曬,飽含鹽分的鹽泥會被鹽工搬運到過濾池。過濾池的木架上鋪了幾層茅草,底下是用火山巖砌成的蓄鹵池。鹽工把鹽泥鋪在茅草上夯實,不斷澆灌海水沖淋,溶解鹽泥中的鹽分。茅草把泥沙留在上層,濾出的鹵水就流入蓄鹵池。經過反復過濾,鹵水濃度不斷提高。
“鹽田旁邊有種隨處可見的灌木,叫‘黃魚茨’。折一段它的枝條,丟進鹵水池,如果枝條漂浮起來,那就意味著鹵水制好了。沒浮上來,就是還不行。我們的祖先很聰明。”譚政說,鹵水制好后,就要用桶運到曬鹽槽上,暴曬成鹽。
國家級非遺曬鹽技藝(海鹽曬制技藝)代表性傳承人譚政在收鹽。記者 李昊 攝
走在鹽田間,一個個形似硯臺的石質曬鹽槽是最“吸睛”的“顯眼包”。
這些黑色的鹽槽均是由玄武巖制成。巖石表面大量的孔洞,可以增加表面積,利于通透水氣,但孔隙大小又不足以讓水分蒸發后留下的鹽粒穿過,使其得以留在鹽槽臺面上,成為鹽工的勞動收成。
不過,可別以為這些疏松通透的玄武巖是個“軟柿子”,面對海風與海水的侵蝕,能耐酸堿、抗腐蝕的它是把“硬骨頭”,制成的鹽槽被一代代鹽工傳用千百年,成為海南先民制鹽技藝中不語的見證。
儋州千年古鹽田,村民正在曬鹽。記者 李昊 攝
在幅員遼闊的中國,能產鹽的地方遠不止有海南。不過,和其他沿海地區“煎煮成鹽”的方法不同,古時儋州峨蔓、洋浦等地的鹽民巧用天時與地利,用日曬節省煮鹽所需的人力與燃料,在生產力低、燃料相對不易獲取的古時候,這種“沙漏淋鹵曬鹽法”在低能耗的情況下實現高產出,留下了“朝水夕錢”的美譽。
而到了制鹽早已實現工業化的現代,這片海與巖石、這些鹽田與村落,這群人與他們手中的技藝,已經成為中國制鹽技藝的“活化石”,讓今人得以瞥見,千年以前,人類智慧與天地擦出的星火,何以照亮瓊崖先民前行的道路。(記者 周靜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