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文化周刊丨蔚文書院的身世之謎
在文昌孔廟隔壁,有一座古代書院叫蔚文書院,現在看著雖不起眼,但這里曾是文昌最高學府,明清之際,文昌因這里一躍成為海南文化高地,文昌從此真的文昌。“文昌之名今乃不虛,夫邑以文名耳。”曾出資捐建書院的鄉紳林有鶚在《玉陽書院紀略中》如此感嘆。
這座書院其實原本不叫蔚文書院,也原不在此地。正如觀瑞在《蔚文書院全志·序》所述:(書院)地經數遷,名凡幾易。如此波折,卻依然能存在數百年而不亡,實屬不易。
文昌學宮由孔廟、文昌宮和蔚文書院組成。圖為文昌宮主體建筑。 李幸璜 攝
蔚文書院曾用名玉陽書院
名師云集,曾有岳麓書院式的會講盛況
萬歷二十三年(1595年),時任文昌知縣的賀沚,協同邑紳林有鶚、林有鳴兄弟等人在文昌捐建了一座書院,因書院設于文昌縣城北門外的玉陽山下,而得名“玉陽書院”。萬歷三十三年(1605年)海南大地震,書院傾圮,又是這位林有鶚出資重修,使得書院得以不亡。
這位林有鶚和他的弟弟林有鳴都很不簡單,《康熙文昌縣志》記“宗伯王忠銘、給諫許甸南(方志有誤,應為“許南甸”)咸遠赴會,皆二林所延請也。”在玉陽書院建成后,書院發起了玉陽會,又是林家兄弟請來王弘誨、許子偉兩位名儒來學院會講,可想而知,其時書院當是何等的轟動,學子們又是何等的幸運。
玉陽會,又稱體仁會,它是這座書院還叫玉陽書院時的高光,曾迎來過圣人王陽明的王門弟子王塘南,而這又跟賀知縣密切相關。
王陽明去世后,其弟子在江西創建了傳授王學的西原會體仁堂。玉陽書院建成后,賀知縣便趕往自己的家鄉江西,請來了王門弟子王塘南在玉陽書院開講王陽明心學。《蔚文書院全志》對此有詳細的記載,并不無自豪地說“西原一脈汝定甫載之而南。”
玉陽會有固定的舉辦日期,有嚴格的《體仁會條》,又有名師開講,自然是吸引了諸多瓊州學子及鄉民到會聽講。最讓人艷羨的,是玉陽會的會講方式。會講是一種開放式的自由辯論式的教學方式,歷史上最為知名的岳麓書院的“朱張會講”,便是朱熹、張栻其二人坐于講堂內,當眾辯論《中庸》之義,聽講的學子贊同誰的觀點,便加入誰的陣營,學子們便在這激烈的辯論及非此即彼的選擇中,辯證地學習會講之內容及要義。這種形式自然是遠比灌輸式的填鴨教學更具有吸引力。據稱,朱張會講時,連飲馬池的水都被前來聽講的人所騎的馬給喝光了,由此可見當時之盛況。
我們也可以想見,當王門弟子王塘南、禮部尚書王弘誨,給事中許子偉等一眾名儒光臨文昌,聚于玉陽書院講堂中會講之時,該是如何的令人神往,實在令人羨慕起當時的文昌來了。
蔚文書院正門。 李幸璜 攝
蔚文書院曾用名至公書院
遷至孔廟,以培養至公至正之人為目標
這原本遠在玉陽山下的玉陽書院,又是如何到了這文昌城內的呢?其實,它第一次遷移并沒有移到現在的文昌孔廟處,而是先于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遷至文昌閣右,雍正九年(1731年)將書院與文昌閣之義學合并,更玉陽為至公。
自玉陽書院創立至改名為至公書院,這一路走了127年,跨越了明清兩代。關于這個“至公”,除去其字面意思“至公者,無私也”外,清代林其籠為當時之書院所撰的這副楹聯似乎也能解釋更名之緣由:“堪用美材不勝收高知古齊知今百萬甲兵均自此堂發軔;至公書院無私植周中規拆中矩三千桃李悉從吾道依歸”;林其籠先生想說的是:這里培養的都是至公至正之人,都是“道”的守護者與追隨者,無任何“不規矩”之人。
書院遷到今天的位置,即文昌孔廟旁,已經是嘉慶九年(1804年)的事了。至此,至公書院的名頭存在了約73年,加上玉陽書院的127年,這座書院正是在其兩百歲時來到文昌孔廟旁,并正式更名為蔚文書院。
玉陽以山為名,如岳麓山之岳麓書院;至公以目標為名,如懷化之崇實書院;而蔚文則滿滿的是書院人的對文昌學子的期待了——“識者咸卜人文蔚起焉,改名蔚文,其即至公書院、玉陽書院也,而名以實副,其斯為蔚文乎”。
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的八月二日,這座始于明代萬歷年間的古代書院,終于也和其他的書院一樣接到了清廷的指令:“各省所有書院,于省城均改設大學堂,各府各直隸州均改設中學堂,各州、縣均改設小學堂,并多設蒙養學堂。【《皇朝政典類纂》(卷二十七)】”到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蔚文書院正式退出歷史的舞臺。
最后,用清代探花郎定安張岳崧為這座書院所撰的那副對聯祝福這座文昌之城:
紫貝南瞻,勵上達以誕登,愿比升高自下;
滄瀛東匯,回狂瀾而導派,無忘放海盈科。
(作者何杰華,供職于海南師范大學國學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