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不起眼的野花雜草，在高程旻眼中卻大有用處，不僅能挨個“點名”，更是將其醫藥作用如數家珍。
高程旻。記者 胡麗齊 攝
海南黎族醫藥傳承人，保亭黎族民間醫藥促進會會長，保亭黎族苗族自治縣黎醫醫院負責人、全科副主任醫師，海南省黎族醫藥專業委員會副主委……從事黎族醫藥工作四十余載，高程旻的“身份”越來越多，但傳承和發展黎族醫藥的初心和使命卻從未變過。
少年時的高程旻，常常跟隨父親的身后，踏遍青山，在蜿蜒綿亙的山路里認藥、識藥，尋覓一株株奇花異草只為救人于危難。如今，年近花甲，他肩負世代相傳的使命，潛心專注于黎族醫藥的傳承、挖掘、整理和推廣，并積極搭建平臺，鼓勵民間黎醫報考確有專長醫師資格考試，同時引導已取得確有專長醫師資格的黎醫完成鄉村醫生執業注冊，助力黎族醫藥薪火相承永流傳。
小小藥童 縷縷藥香伴成長
1965年，高程旻出生在保亭一個黎醫家庭，與黎族醫藥的緣分與生俱來。
高程旻是高氏黎醫的第五代傳承人。他告訴記者，黎族沒有文字。自古以來，黎族醫藥一直依靠“父傳子，師帶徒”，通過口口相傳、手手相教、心心相授的方式進行傳承。自他記事起，家里的置物架上總是堆滿父親上山采來的“花花草草”，院子里大大小小的簸箕里，曬滿了各式各樣的“木材”，一縷縷芳香是家中獨特的味道。在往后的成長和接觸中，他才知道了這些“花花草草”、“木材”其實是黎族草藥，是治病救人的良藥。
據悉，黎族醫藥是黎族同胞歷經三千余年來不斷與疾病的斗爭中積累和總結，是海南黎族歷史文化的驕傲和寶貴民族醫學文化遺產，也是我國中醫藥的重要組成部分。
高程旻向記者展示黎藥。記者 胡麗齊 攝
“大約是十歲吧，父親在日常生活中就開始帶著我們兄妹幾個認藥識藥，黎族醫藥的學習其實并不容易……”高程旻說，成為一名黎醫傳承人需要過層層關卡，其中“語言關”“體力關”“腦力關”最為關鍵。由于黎族是一個沒有文字的民族，口口相傳、手手相教的傳授方式則要求傳承人需要能夠流暢的用黎語與師父、病患交流。得益于海南獨特的地域優勢，黎族草藥資源豐富，主要分布在深山老林中，為了尋找好的黎藥，黎醫往往要翻山越嶺，“體力關”在所難免。“以前的老人不識字，全部是師父教一句，徒弟記一句，沒有好的記性和腦力，很難完成認藥識藥，消化和理解用藥配方。”
踏著晨露入山去，披著星辰抱藥歸。跟隨父親高大、壯碩的背影，一把砍刀、一個背簍，還有一株株沁人心肺的黎族草藥，填滿了高程旻的童年。認藥、識藥、采藥的過程盡管辛苦，但一片葉子就能止血，一撮山野間不起眼的野草是治療扭傷等疾病的良方，黎族醫藥帶來意想不到的神奇療效深深吸引著高程旻，這份好奇也讓孩童時期的他情不自禁地愛上了黎族醫藥文化。
求學歸來 救死扶傷續前緣
1988年，高程旻從醫學院校學習臨床醫學專業歸來，在救死扶傷中與黎族醫藥再續前緣。
高程旻（左二）拜訪老黎醫。受訪人供圖
為了讓更多的人體驗和享受到黎族醫藥的服務，在衛生院工作中，高程旻常常利用周末假期，或走訪各黎村向老黎醫學習取經、或收集整理黎族醫藥相關資料、或進山采藥為困難患者義診，常年奔波忙碌卻樂在其中。
高程旻向記者分享，他曾救治過一位八旬的老人，肱骨因不慎摔傷導致粉碎性骨折，急診醫生要求手術治療。患者家屬考慮如若動手術，在手術過程中可能存在一定的風險性，便征求高程旻的意見。對此，高程旻經過評估，建議用黎族醫藥中的骨傷療法給予治療，該療法是一種傳統黎族醫藥療法，通過黎藥外敷接骨治療，從而促進骨折愈合。“經過治療28天后，當我們再次拍片復診時發現，病患的肱骨骨折處骨痂形成、骨折線消失，符合臨床愈合標準。這是意料之中，但對于老年人來說，這個療效確實驚喜”。當看到病患家屬豎起的大拇指，高程旻喜悅中情溢于言表。
數千年的代代傳承，黎族醫藥凝結著黎族人與自然相處的智慧，與疾病對抗的獨特方式。其在接骨、跌打損傷、中毒、風濕、胃痛、瘧疾、風痧癥、瘴氣、疑難雜癥等治療方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值得一提的是，目前，黎族醫藥中的骨傷療法和蛇傷療法入選海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
高程旻正在使用外敷療法為患者治療。記者 胡麗齊 攝
每一位黎醫都有自己的專長。從事黎族醫藥工作四十余載，高程旻擅長利用黎族醫藥治療骨折、腰椎間盤突出、胃炎、胃十二指腸潰瘍、膽囊炎、子宮脫垂、產后風、產后調理及疑難雜癥等疾病，運用黎族醫藥調理亞健康狀態具有優勢。高程旻告訴記者，他的父親擅長疑難雜癥方面的救治，其表叔在蛇傷、骨折、婦科等方面更為專長。然而，在高程旻離家求學那段時間，表叔就過世了，沒能向表叔學習更多的黎族醫藥經驗和處方成了其最大的遺憾。
“這也讓我深刻感受到黎族醫藥弘揚傳承的急迫，如果我們不去重視它，隨著老一輩黎醫的離世，這些寶貴的經驗和處方也將失傳，這是我們最不想看到的，黎族醫藥的薪火需要我們傳承。”高程旻堅定地說。
使命在肩 匠心堅守薪火傳
今年4月，高程旻迎來了新身份——保亭黎醫醫院負責人，黎族醫藥傳承、弘揚和發展使命在肩。
口傳黎醫，走向式微，這是高程旻最為憂心的事。除了日常工作外，高程旻還成立了保亭黎族民間醫藥促進會，與楊麗娜、符金馬、黃雄等多位黎族醫藥傳承人共同推進黎族醫藥傳承、挖掘與保護工作，深入研究開發黎族醫藥文化。
高程旻在野外黎藥資源普查。受訪人供圖
挖掘整理黎族醫藥、開展野外黎藥資源和傳承人普查工作、培訓確有專長的黎醫進行鄉村醫生執業注冊……這段時間，高程旻格外忙碌，尤其是保亭黎醫醫院揭牌后，上至院區中心工作的部署安排，下至設施設備的完善、黎藥種植園的規劃等等，都是高程旻日夜操心、掛念的事。“近期我們剛剛在縣域內開展了一次野外黎藥資源和傳承人普查工作，據目前統計，保亭有109位黎族醫藥傳承人，年齡最小的有30多歲，最大的有80多歲，他們各有專長，經驗豐富，后續我們將組織民間黎醫一起參加相關培訓，引導更多的民間黎醫報考確有專長醫師資格考試”。
保亭將全力打造“三區三地”走好特色發展之路，積極發展黎族醫藥、苗族醫藥。全省首家黎醫醫院落戶保亭，將深入探索黎族醫藥產業融合發展；《保亭黎族苗族自治縣黎醫藥苗醫藥保護與發展條例》發布實施，以立法形式更好地保護和傳承黎族醫藥、苗族醫藥，促進黎族醫藥、苗族醫藥事業發展……近年來，保亭持續加強組織領導，大力支持黎醫黎藥保護和開發，一個個令人振奮的舉措、政策，為像高程旻一樣的傳承人注入了強勁動力。
“這些年來，群眾的認可和政府的支持，讓我們倍感溫暖，方向明，勁頭足，黎族醫藥的春天來了！”高程旻介紹，保亭黎醫醫院目前設有骨傷科、亞健康調理科以及熨敷療、芳香療、灸療、熏療等特色科室。接下來，將依托黎醫醫院黎族醫藥特色療法，為廣大群眾提供別具黎醫特色的醫療、康養、旅居服務，為“康養保亭”“三區三地”建設貢獻黎族醫藥力量。同時加強對外交流和合作。“作為一名黎族醫藥傳承人，我還有太多的工作要做，例如在海南省中醫藥管理局的指導下，與海南黎族醫藥專家組成員共同研究構建黎族醫藥理論體系，以及收集整理黎藥名方、驗方，人才隊伍的培養，黎藥標準化建設等方面的工作。黎族醫藥亟待挖掘整理，薪火傳承迫在眉睫，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義務。”高程旻如是說。
記者獲悉，結合四十余年的黎族醫藥工作經驗，高程旻已編寫了一本黎族醫藥書籍，不久將出版。（記者 胡麗齊 實習生 鄭丹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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